天槿元年春。

    景园路边的野花相继开放,皇宫御花园里的景色却还没明媚起来。年老的皇帝终究没能熬过深冬,在悔恨的漩涡里渐渐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太子祁捷即位,国号天槿。

    皇城街上不复往年热闹,前去送达圣旨的小内官抹抹额上的冷汗,叩了叩谢家的大门。谢家三代为相,谢空夺身为相府嫡子,小小年纪就当了圣上的陪读,前途不可限量,就是不知道为何这位最近一直称病,不愿进宫。今日是最后一次传旨,要是这位谢公子还是称病,只怕是圣人得大发雷霆。

    拿乔这么多次,病猫都得发威。这位传旨的小内官心里腹诽,就谢空夺和圣人从小的陪读情谊,谢空夺本人也一直享誉盛名,以后封侯拜相不成问题……可能家中长辈阻拦?毕竟其父谢士铭是先皇那朝的丞相,虽仍然在职,但早晚会在治国理政上和圣上有分歧,一朝天子一朝臣,利用谢空夺给圣上下马威似乎也有些道理。

    可如今是圣上执掌天下,谢家有几代为相的经验,不应该这么不识趣啊,小内官觉得自己脑子迷迷糊糊,快要宕机。一阵脚步声传来,小内官被同行撞了撞肩,连忙抬头望去,一群人缓缓走来,只见谢空夺身着一袭檀紫白边袍,脚步似有虚浮,脸上也浮着病弱的苍白,眼神淡漠悲悯,看得小内官一个激灵。

    小内官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,但还是一把打开了明黄色的圣旨,开始例行公事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宣相府谢空夺入宫。”

    谢空夺作揖,接过圣旨,“臣接旨。”

    相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备好,谢空夺拖着病身上了马车,身形似乎有些消沉。相府女眷们站在门口,开始抹眼泪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从小就体弱,诶……”

    小内官摸不着头脑,忍不住安抚:“谢公子给圣上做了这么多年的陪读,我们做内官的万万不会亏待了他,宫中太医的医术也很好,请夫人们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当然,要是圣上有什么别的旨意,他们也只能照办。

    “多谢申公公。”

    小内官一惊,没想到他挂在腰间的令牌真的管用,在宫里,别人只会叫他“小格子”。

    相府的大门缓缓关上,小内官翻身上马,和同行们一起跟在马车后面。

    小内官今年刚入宫,一进宫门就听师父说什么“知人知面不知心”、“要有个心理准备”、“以后你就会懂了”之类让人云里雾里的话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这个“以后”会来得这么早。

    圣上当着整个朝廷的面,给谢家公子安排了两条路,气得谢丞相额上青筋突突地跳。

    要么三年后尚公主,不能入仕;要么为了民族大义,立马远赴边疆出使别国。